我说哪怕改成《圣井2005》，也比现在这个有卖点。之后，又想了一个叫《眼下咱们在哪儿》，因为这是剧本的第一句台词。杨婷想了几个，一个比一个长：《假若光明来临》、《我知道你在去年冬天看见了什么》。我们用了投票、抽签和打电话咨询的方式进行筛选，杨婷还给陈建斌打了电话，被后者慧眼看出她的取向并无情嘲讽一番。

　　那个下午虽然没有结果，名字也没改成，大家却很高兴。

　　似乎又有点悲哀，或是悲壮。

　　他们，是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92班的同学。毕业十年后，他们打算排个话剧纪念。

　　13年前，这15位同学来自三个地方。10年前，他们走向四面八方。当初，这7位男同学和8名女同学何等意气风发，这个号称“欺男霸女”的班级中的人却在十年中命运殊异。

　　当年的指导教师常莉教授回忆她接手这个班的时候，系里的领导很过意不去，因为觉得水平一般。三年后，日本人来学校为排演中国第一部音乐剧《西区故事》挑演员，最后挑的演员几乎都是这个班的。

　　名气最大的可能是空政电视艺术中心的毛孩。他之前的单位空政话剧团已经不复存在了——就是那个王贵在1980年代创作了《WM》的话剧团，就是那个曾经拥有李雪健和濮存昕现在还有肖雄、吴京安、白志迪、陈瑾、剧雪、牛莉、洪剑涛等名演员，包括今年春节联欢晚会大放异彩的林永健的话剧团，就是那个近几年中排演过《霸王别姬》、《俗世奇人》和《爱尔兰咖啡》的话剧团，它消失得悄无声息又似乎理所应当。去年，这个话剧团和其他几个部队话剧团一样，被并入了所属的文工团。

　　毛孩毕业后排过曾轰动一时的话剧《保尔·柯察金》。不过那个戏的票房惨淡，投资人后来改做演出器材租赁，做得很有声色。主演胡军也是这两年靠着《蓝宇》和《天龙八部》才分别为电影小众(肯定比戏剧大的小众)和电视大众所认识。

　　毛孩的出名是因为不久前的电视剧《炊事班的故事》及其续集。同学卢芳从福建人艺调回北京人艺，演过一些舞台剧和电视剧。李晓红曾获得电影百花奖的最佳女配角。蒙古族同学娜仁其木格靠的是一个专业歌手的嗓子。而其他不少同学都告别了所学专业，下海经商。

　　这就是文明古国的戏剧现实。

　　十三年前，毛孩和卢芳在学校排过《圣井》的片断，当时曾轰动一时。杨婷说她在学校看了那么多的戏，印象最深的就是《圣井》了；她还记得戏结束了，毛孩还出不来，坐在台阶上哭了很久。

　　杨婷的经历比较曲折，也比较丰富：毕业分到福建没多久，她就回到北京成为“北漂”。做过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，然后与先生共同创业。1998年，她重返舞台。几年中，她几乎与所有的院团导演都合作过，同时，她的身影也频繁出现民间戏剧之中。在剧场门口，经常可以看到她那辆漂亮的红色奔驰。

　　杨婷无疑是属于那种有脑子的演员，许多经典段落目前的呈现恰恰是她自己的神来之笔。而有时，朋友排戏她也去看，看着看着就导上了。第一版《翠花，上酸菜》的后半部分基本可以算是杨婷的作品。

　　不过，杨婷说起这件事不喜反忧：从“翠花”开始，一种“新型”话剧占据了大部分的舞台。之后，什么“麻花”、“韭菜花”热闹非凡。歌星来了，模特来了，主持人来了，真正的戏剧演员只能下台鞠躬。戏剧学院培养的演员去拍影视，而戏剧舞台又让位给各界明星，这种错位令杨婷忧心忡忡。

　　于是，她自筹20万元，排了《圣井》这个戏。以50%的上座率乐观估计，25场演完，400个座位的北剧场的票房收入恰好是20万元。

　　这就是人文之都的戏剧现实。

　　尽管如此，杨婷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。这次演出过程中，低价路线、学生公益场和表演训练工作坊将让更多的人了解舞台艺术的真谛。特别是刚刚看完什么“花”的明星见面会式话剧的观众，无论是津津乐道，像某“精品”报纸吹嘘的那样的好，还是深感郁闷，都需要到《圣井》边来漱漱口。

　　92班毕业之后，常莉老师带的96班赫赫有名，班上的刘烨、袁泉和陈明昊现正在孟京辉的《琥珀》剧组，而更出名的章小姐则继续着自己的国际明星的漫漫长途。对比前后这两个班，常老师说：92班决不比96班弱，只是他们没有选择影视，而是选择了戏剧。

　　总有一天，事实会告诉他们：这不是他们的失误，而是他们的福气。

　　因为我们坚信：干干净净干戏，安安静静看戏，戏剧的胜景一定会实现。